十几年的投资研究之后，他发现阅历与知识的积累让自己在看待社会、了解生活时变得更加理性、全面且立体。信息和眼界也影响了投资的方式，视野宽广更容易看到长期机会而非投机。“时代在变，我们的理念也有所创新，去观察世界，才能做聪明的投资者。”

作者：陈圆圆

周末晚上，火锅店后厨的狭窄走道，被一波波“汹涌而来”的碗碟淹没。

洗碗工们不怎么说话，一心只想赶紧把碗碟从火锅底料和剩菜的混合物中挑拣出来，好为下一波待清洗的碗碟腾出位置。

工作忙碌而重复，没人会想到，他们身边有一名“卧底”。

他是一位海归投行分析师，长期关注大消费领域，在投资交流与交易平台雪球上，他的ID是@虎吃海喝_大消费。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投行分析师总是西装笔挺，在繁华城市的摩天大楼里，为行业和企业发展“把脉”。但因为购买了某知名餐饮品牌的股票，为深入了解该品牌，@虎吃海喝_大消费 套上了服务员的工作服，猫在后厨里洗碗。

▲ 雪球球友@虎吃海喝_大消费 在火锅店后厨

消费领域的特殊性使得很多投资者可以通过体验企业服务来完成调研。但近几年，除了研究财报、体验服务和拜访企业等常规性调研之外，@虎吃海喝_大消费 会时常混入这些企业内部，成为服务提供者，从另一个角度了解行业和企业。

当90后跑步进入投资领域，全民开始谈论基金股票时，网络上自嘲“血亏”“买到山顶”的声音也越来越大。2021年3月，股市连续大跌，二手物品网站上“基金亏了股票赔了回血”的帖子背后，公众的焦虑情绪汹涌。当越来越多的人希望通过投资获取更高的收益时，现实再一次告诉所有人：投资需要持续的研究和学习，所有投资行为都应源于系统的投资体系，而非灵感、直觉或跟风。而与此同时，有一群聪明的投资者，早已潜入那些我们未曾注意的角落。

01

洗碗工、制茶师、外卖员

在火锅店后厨洗碗时，@虎吃海喝_大消费 根据洗碗的数量计算着店里的翻台率。

高峰时期，他连续四个小时蹲着捡盘子，周围弥漫着油腻的汤水和剩菜剩饭的混合味道，一次性塑料手套很快被辣椒油浸透。“整个手湿乎乎辣乎乎的。”

在成为洗碗工之前，他还曾是某品牌奶茶的制茶师和某外卖平台的外卖员。

洗碗工、制茶师、外卖员……这些特殊的“调研经历”，配合着品牌财报等各项信息的分析梳理，决定着他的投资行为。

或许他的调研结论与判断正确与否还有待时间验证，很多观点也遭到一些网友质疑，但他依然青睐这样的调研方式，“很多事情做过和没做过，认知上会有巨大差异”。而在大多数投资者看来，投资的本质是认知的变现。

雪球球友@公子豹 说，最靠谱的调研方式，是“同公司门卫交朋友”。

从金融系毕业后，@公子豹 就专注于投资研究领域工作。在十几年的工作经历中，他常常伪装成基层打工者或业务员，在不同的公司门口晃悠，找机会同门卫或工人搭讪。至今，他已经搭讪了一百余家公司的门卫或工人，遍及全国各省。

▲ 雪球球友@公子豹 认为，最靠谱的调研是同公司门卫交朋友

由于之前工作单位常会接触到一些新领域的新企业，这些领域或企业的相关研究报告少，已有的公开信息也少，因此他们不得不前往目标公司所在地调研。但通过这些企业领导或高管了解公司信息时，他们要么倾向于夸大公司的现状和未来，要么对自己要做的事情“迷之自信”。

“我们其实要保持一种怀疑的态度。”@公子豹 说。于是，为了了解更加真实的公司运营情况，他和同事会偷偷前往目标公司或工厂“暗访”。他认为，门卫或基层工人的消息往往比较靠谱，他们能了解公司人员结构、经营情况、车辆进出等等信息。

“暗访”前，他会特别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不能西装革履，得穿得休闲些，再背个双肩包会更像一个“打工人”。他说，“这样能拉近和基层员工的距离”。

瞅准机会，他凑到门卫或下班的工人身边，递过去一根烟或一瓶饮料：“师傅，我们是外地过来想跟你们公司做生意的，对咱们这儿情况不太了解，害怕被骗，所以过来看看。”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公子豹 总要和他们拉家常套近乎，骂老板、感叹生活多艰，待时机成熟，顺势旁敲侧击：“你们这边待遇怎么样？平时工作忙吗？会拖欠工资吗？老板人大方吗？”

偶尔，他还能趁着工人上班的间隙，混进工厂。

曾经，溜进东北一家准备重组的公司里待了二十多分钟后，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拦住了他。

“你干啥的？！”

“没干啥，我就进来看看，公司还挺好……”被发现了，他恭维着想搪塞过去。

两名保安并未理会，删掉他手机里拍摄的公司照片后，一人架着他的一只胳膊，硬生生将他抬了出去。

调研艰难，但得到的信息却非常有价值。

十年前，在调研一家即将重组的新型材料公司时，@公子豹 和同事从公司厂房保安那里得知了“厂房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车子进出”和“公司领导是亲戚并有内部矛盾”的重要信息。

随后，他们又正好遇到两个工人下班，便邀请他们一起吃饭聊天。在饭桌上，这两名工人告诉@公子豹，这家公司目前只有一台“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旧机器”，宣称生产新材料，实则没有研发能力和专利。

第二天，看着眼前热烈描绘公司未来发展美好蓝图的公司领导，@公子豹 在巨大的反差中，否定了这家公司，没有购买他们的股票。

不久，他便听说，这家公司因为内部矛盾重组失败，股价大跌。

02

“她可能是把我当成小偷了”

坚持了10分钟，40岁的雪球球友@雨枫 最终从五彩缤纷的泡泡玛特店里“落荒而逃”。

他是一名IT创业者，也是一名个人投资者。在中学时，他因为索罗斯而关注投资和一些公司。毕业后，他从事互联网工作，也开始对互联网商业模式进行分析研究。

在泡泡玛特上市之际，为了研究这家公司，他在看过2016年新三板和当年港股的招股书之后，带着自己的疑问，一周内跑了10家位于上海的泡泡玛特商店和盲盒商店，想通过实际的观察，了解客群和黏性，判断这种消费模式是否可持续。

40岁的独身男性置身于一堆娃娃和年轻女孩之中，并一直盯着店内的顾客和商品……@雨枫 怪异的行为立刻引起了店员的警觉。于是，当店内顾客都离开，而他还在看着哈利·波特系列的娃娃时，一名年轻店员便贴身站在他的身后，视线一直没有离开。

“她可能是把我当成小偷了。”@雨枫 感觉到后背的焦灼，10分钟后，“绷不住了”，匆匆离开。

这些独特经历也给@雨枫 带来了独特收获。当有投资者还在感叹“泡泡玛特这玩意儿太年轻化了太难理解了”的时候，@雨枫 对这一商业模式已经有了初步的思考：未来线上盲盒消费的占比会持续扩大，因此泡泡玛特渠道建设的竞争壁垒未必会很高。

“很多时候你如果不是特别了解一个新的领域，你可能需要有一个直观认知，单纯的看财报和文件，得到的都是一些很理念性的东西。”@雨枫 说。实地观察获得的认知，是他思考、追寻答案的重要部分。

▲ 雪球球友@雨枫 与网友关于泡泡玛特的交流

“对于投资，勤奋很重要，但回报并不取决于你花了多少时间，而取决于你真正思考的时间。”

2019年底，有人在雪球上发布的一篇总结文章中，如是评价思考对于投资的重要性。

@雨枫 更愿意把这种思考看作是追求某个问题答案的过程。

雪球作为国内知名的集投资交流交易一体的综合财富管理平台，汇聚着许多像这样乐于思考的聪明投资者。@雨枫 作为雪球平台上十年的老用户，常常在平台上分享自己对投资理念、企业发展、市场行情的观点和看法。这些观点和看法，都是他经过长期的研究与观察后，不断思索与梳理的结果，并逐渐形成他的投资体系。

▲ 雪球球友@雨枫 也会通过雪球在线下分享互联网行业投资分析

两年前，国产某品牌手机市场份额下跌，他逐渐产生一个困惑：为什么该手机的各项参数、性价比都很高，但其他国产品牌手机也都能卖得很好？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他开始对这几款手机的商业模式进行对比研究，每次出差碰到这些品牌的手机专卖店、体验店，总要进去看一看，还把自己的手机也换了，实际体验不同手机的区别。

终于，在2019年4月，他将这大半年的研究整理成万字长文发表在雪球上。文章从品牌定位、用户需求、产品观念等多个维度进行分析。这篇文章后来被多家门户网站和微信公众号转载，最终在雪球平台上获得了130多万的阅读量，文章下面500多条评论里，潜伏在平台上的基金经理、券商研究员和同他一样的个人投资者或赞同，或质疑，或批评，或从其他角度进行再分析。

他看到了争议，也看到了更多的思考。

“我享受这种追问和寻找答案的过程。”他说。

03

思维的乐趣

当代人为了投资能有多努力？ 热议话题下，一位博主说自己的股神同学大学毕业后十几年没有看过电视，所有的时间都在做研究。

@公子豹 也是如此，作为一名专业的投资研究者，他所有的工作时间，和生活时间的一半，都在研究投资、股市和行情。

为了研究，雪球成了他的社交软件。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八年前为什么会关注到这个平台，后来发现这里很多人的投资理念与他相契合，他们也愿意无偿分享自己的调研分析结论，以及长期积累的投资理念与价值思考。 全国来自不同领域、行业的人在这里，相互交流，思维碰撞，逐渐形成了一个专属于投资者的“社交圈”。

@公子豹 说，这是一个能让自己磨砺成长的平台。

前两年，猪肉股上行，涨幅很大。 但今年以来，猪肉价一直下跌。 @公子豹 预估，猪周期快要见底了，但见底的具体时间还无法确定。 今年10月，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后，他专门在雪球上针对猪周期的问题跟球友们讨论。 让他没想到的是，大家对这个话题有极大的兴趣，也产生了不同观点的交锋。 一位网友的发言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一轮猪周期的上行是很多因素造成的，包括非洲猪瘟、去产能等等因素导致历史性的一个大涨，但历史性大涨之后，未来下一轮的猪周期还能有多大，是需要打一个问号的。

“我只是认为猪价可能会有涨幅，但是没有仔细思考过它的涨幅有多大。 ”这一观点提醒了@公子豹，也让他对未来猪周期的上涨空间持更加理性的态度。

▲ 在与雪球球友的不断交流中，@公子豹 对行业的看法不断在修正

此前，一位球友的投资理念也让他获益： A股机构资金从来不认概念，一定要看产业空间和业绩。 这句话纠正了他对数字货币未来发展的看法。

现在，他每天都要在雪球上翻看别人发布的信息或投资感悟，经常会觉得有意外收获。 他也喜欢将自己的思考和感悟发出来，或积极回复球友们对他的提问，希望在与球友的互动里看到更多角度分析，查找观点上的漏洞。

更多人会在雪球上主动出击——直接在文章内或评论里请领域内专家点评自己的观点或请教问题。 今年6月，@虎吃海喝_大消费 发布了分析某火锅品牌的营收天花板可能在哪里的文章。 在文章最后，他积极邀请雪球上另一位商业地产研究达人点评不足之处。 在该达人给出分析中还应存在着“人均收入增长、城镇化扩张以及新的单店模型”等变量因素的可能后，文章评论下又排起了讨论“餐饮连锁成功难的原因”和“不同连锁餐饮发展模式”的长龙。